十里無白

喜歡他們已經是種習慣。

[雷磊]鬼故事系列——字(下篇)(之下)(2/2)

*完結章

*無差偏友情向

*靈異故事


上篇這裡走
中篇這裡走
下篇(之上)這裡走
下篇(之下)(1/2)這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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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挟着余晖的空气里塞满群鸟啼叫声音。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叽叽喳喳

叽叽喳叽叽喳喳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然后嘎然静止。

黄磊只是用袖子抹过额头汗水。

他晓得这不是幻觉,声音确实停了。从他们踏进这片树林的那一刻起,原本吵闹得令人无法思考的鸟叫声忽然消失,像是没存在过、更像是被什么彻底抹除。

这是正常的吗?

肯定不正常吧?

也罢。

「鸟叫声没了。」孙红雷忍不住出声。

他也不明白是不安还什么的,总感觉该说出来。

然后走在前方的黄磊回头,硬是征了孙红雷两秒。

那人在笑。

「那不是挺好的,」他回,「我还担心没停呢?」

落日时分温顺的光线静静打在黄磊似笑非笑的面颊上。

孙红雷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人。

他晓得黄磊是聪明,喜欢解谜题,总是忍不住给周围的人分析这分析那的。

而自己也是挺喜欢看那胖子料中啥屁点儿大的事时候的小嘚瑟。

但此时的黄磊确实是跟平时哪里不一样。

孙红雷盯着对方的侧脸,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却又太模糊。

而黄磊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凝在树木上,一点也没注意到身旁应该更当事人的家伙在看着的居然是自己。

炯炯有神的眼闪动了下,似乎注意到哪里不寻常。他伸手抚过树干,一片树皮随着清脆声响啪一下断裂,剥落成两瓣飘落地上:

「枯掉了。」

孙红雷下意识也跟着剥了片树皮下来,轻轻一捏便碎成了灰。

他注视着手掌上的碎屑轻轻飘走,明明没有空气流动。

 

「整株都枯了…不…整片都是……」

 

随着黄磊突然停顿的语气,孙红雷跟着抬头。

由于树木体积太过庞大吸引住了目光,两人还没真正意义上的看过这片树林。如今放眼望去,林木整齐班列着,一样的巨大,一样的灰白,一样的快要死去。

此地异常的无声得到了解释,那是孙红雷在梦中听过、感受过的属于死亡的宁静。

即使此处没有那些火光,或出自于某种意念的仪式,仍不妨碍无边无际的寂寞在内心混沌之处蔓延,存在于本能的悲伤几乎吞噬掉灵魂。

万物噤声,昆虫也是静静的。

 

唰拉——

孙红雷被突兀的背景音给惊得抖了下,旁边那人不知何时往前走去,在几乎没有路迹的枯黄草堆中唰唰踩出人径。

「…黄磊?你去哪儿?」

前头的人没有回应,只是不断拨开左右杂草,匆匆前行,像趕著什麼似的,孙红雷别无选择地跟上。

「哎,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好段路,直到孙红雷出手拉住差点因为踩空而往前摔去的黄磊,只是后者在站稳脚步之后却挣脱开自己的手,朝某个方向指去,「就是这个,红雷,你看!」

顺着黄磊手指着的地方扫视一圈,最后孫紅雷定睛回脚下那個差点让胖子摔了的坑,坑洞因长满杂草而不太显眼,但仔细观察能发现,这坑是长条状的,绵延着一路伸展到能见之处的尽头,悄悄隐去在雾气之后。

「这肯定就是那挖来灌溉的渠沟了!……你看,这沟里边的草长得比较绿,说明还是有水流经过,就是不太大,」黄磊退后几步,只手比划着,「照这地势来看阿,肯定是水源那头出了什么问题,水才过不来,所以这些树看起来奄奄一息,其实就是长期缺水…」

听着那不晓得说给谁听的解析,孙红雷这位当事者,瞳孔中映着的依然是身旁的多年老友。

他忽然明白了,那种说熟不熟的异样感。

此时的黄磊太快乐了。

孙红雷感受得出来,跟自己一同陷进荒唐事里的黄磊,起初是慌张的。

刚开始的饭局也好,后来在旅馆也好,不久前在船上也好。

即使這人那么认真地掩饰,眼底闪闪烁烁着的不安却總那样明显。

孙红雷不觉有什么,因为这就是磊磊。

只是随着时间点一步步推进,直至接近谜底的现在,在巨大压力与超出理解能力以外的现实的催化下,黄磊似乎是习惯了。

不。

这人对于谜题的执着、与亲手挖掘出答案的欲望,可以说是早已凌驾在一切之上吧。

对比起来,记忆中那个总是温和地护着家人跟朋友、那个安于现状的贪吃胖子竟是死灰死灰地。

现在的黄磊看起来如此鲜明,好似这个人本来就该这么活着似的。

也许他就该这么活着的。

孙红雷想。

我果然不认识这人。

 

「红雷、红雷…?」

 

呼唤声切断孙红雷的思绪,他边应了声"啊?"边抬头看向黄磊,后者如往常那样挑起双眉,眼睛则是睁得圆圆的,眼角往下勾出一条无辜的弧,「怎么恍神成这样,睡得太少?」

「啊、嗯…是有点儿。」

「没事儿,咱赶紧把事情解决清楚,回去好好睡一觉!」

黄磊的唇笑起来总是那样好看的弧度,孙红雷盯着又稍微出了神。

「再来点儿啥好吃的压压惊…」

听到这句,孙红雷愣了下,接着咯咯笑出声,「行阿,你下厨。」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累了。

无论怎么地,黄磊还是那个黄磊。被谜题吸引了也好,被唤醒了沉睡的一面也好,那温柔的中年男人不曾消失,也永远不会。

因为这就是磊磊。

「那么,接下来往哪儿走?」于是孙红雷的话语里再也没有踌躇。

「你说呢?」

「…啊?我来说?」

「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想往哪儿走就走哪儿吧,红雷。」

语毕,像是站得累了,黄磊伸展伸展筋骨,哎哟一声就地而坐。

孙红雷听了这句有点儿悬的话,左右张望幾下...…这人生地不熟的,老子哪里知道要往哪儿去呀,说随便走,一个搞不好成了失踪人口可咋整!

...也罢。

看着身旁那只悠闲眺望夕阳的狐狸,孙红雷跟着坐下,想着烦这些干啥,反正磊磊说的都是对的。

他就没错过。

 

夕阳掉落得挺快,像个匆匆赶场的话剧演员。


树林里诡谲的安静在橘黄色余晖的衬托下,竟也是温润温润的。

两人坐一块地上,孙红雷又忍不住看向黄磊,觉得挺奇妙,自己也有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的一天。

不是黄磊会演了,而是他变了,变成自己没见过的样子,所以看不穿了。

不过谁能不变呢?

也许自己也没自己想得那样会演。


把该往哪儿走这问题抛开,此刻的孙红雷只想放空脑子看夕阳。

上一次有这种闲情逸致是什么时候来着...?

跟老婆去蜜月的时候?

在中戏的时候?

小时候?

他奶奶的,老子就从来没好好看过太阳。

太阳有我帅么。

「呵呵。」

微风徐徐吹过。

「笑啥呀?」

「磊磊,问你一个问题,太阳有我帅么?」

微风徐徐吹过。

「这哪门子问题,咋不问星星问月亮,跟太阳比?」

「唉,我比月亮帅是肯定的!」

「叱,得了吧你!」

微风徐徐吹过。

微风徐徐吹过。

微风徐徐吹过。

孙红雷又自顾自地笑了会儿,才突然意识到。

卧槽,哪儿来的怪风?

于是他警觉地一下站起来。

「怎么了,红雷?」

「黄磊,你有感觉到风么……?」

「风?」

见黄磊偏着脑袋,一脸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的模样,孙红雷突然不安了,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他想了又想,顺手拔下旁边的一搓杂草,然后在那阵规律得有些奇异的微风造访之时,轻轻放手。

他的视线随着草枝纷飞而移动。

「你看,飞走了,就是这阵风呀!」

孙红雷有些急躁的语气换来的是对方的沉默。

「…磊磊?」

黄磊皱着眉,直直看向自己,满脸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黄磊,怎么了…别吓我啊。」

 「…红雷,」黄磊温吞地把视线转移到地上,用鞋子踏了踏下方的土。

「没飞走呢,还在这儿,呐,自己看。」

 孙红雷睁睁往地上看去,被揽腰扯断的草枝有些凄惨的在鞋尖前叠成一小堆。

没有风,也没有纷飞空中的什么。

心头一冷,此时缓缓拂过脸颊的微风更是彻骨地寒。

时间停止了那么会儿,直到孙红雷深深吐出一口气,迎面又一道微風。

他看向渠沟尽头。

「走这边。」

「行。」

黄磊只是简单地回了个字。

 

渠沟边上的植物长得茂盛,特别难前进,有时候前边的地都看不清。

但这不妨碍那阵怪风越来越强而有力。

孙红雷起初是有点庆幸的。

这线索挺符合我智商呀,朝着风向来源走就行。

别在树林里瞎逛把磊磊都给逛晕了。

「……」

悄悄地回头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搞来一根树枝拄着前进,俨然半个野外求生专家模样的黄磊。

孙红雷趁对方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别回了头。

他只是想确认黄磊还在身后。

因为他怕。

只有自己感觉得到的风越渐猛烈,像是利锐的刃,试图将两人的世界一切为二。

强风灌进耳朵的噪音让他几乎听不见后方黄磊的脚步声。

但孙红雷还是持续一步步前进。

他明白黄磊说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明白有些事非得面对不可。

 

即便独自一人。

 

不。

不行。

还是太可怕了。

他回头。

「磊磊…咱们先休息会儿…」

黄磊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低头往前走着。

更奇妙的是原本应该伫足的自己也在往前走着。

「我说先休息!黃磊!」


对方没反应。

自己也是。


「黃磊!!!」


——风好像更大了些,一阵阵的砸在脸上有些疼痛。

——随着天色渐黑。

 

孙红雷突然明白了。

但也太迟了。

 

不,不要。

 

眼前的暮色天空被用力切换成漆黑。

 

一如高台上看出去的风景。

 

周围烛火拉出的黑影从四面八方交织成网子,缓缓蠕动着。

 

木制的高台不是很稳固,咿呀咿呀摇晃。

 

熟悉的疼痛一点一滴攀爬每条血管。

剧痛扩散至动弹不得的全身,搭配着眼前一张满布皱纹的老人面孔。

那人笑得嘴角几乎黏上耳垂。

 

他突然觉得,可能一切都只是幻想。

自己压根儿就没从旅馆床上醒来过。

刚才同黄磊一起踩过的泥泞都只是自己疯狂的幻想。

 

意识再度被疼痛占领,思绪被击溃成连不成字的片语,然后只剩画面。

事至如今,他看到的不是什么,居然还是那人的侧脸。

 

怎样都好吧。

 

他晓得自己终将在混沌之中疼痛不堪的死去。

 

死去。

 

脑袋里无预警闪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

 

孙红雷是在医院里一路陪着母亲走的。

所以他晓得。

晓得死亡不是什么轻松潇洒的事。

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身体因为不断注射点滴变得浮肿不堪,末肢渐渐褪成缺氧的青紫色。

远远看去,就像一具尚未断气的陌生肉体。

在护理人员的鼓励下,孙红雷不断对母亲讲着些什么。

因为他们说人走之前还是听得见的。

于是孙红雷坐在床边,说起小时候的事、又说起青少年时候的事,说别担心、也说我爱妳。

讲着讲着,忍不住眼泪,却还是憋着吐出没有哭腔的声音。

他忽然觉得上天为何如此残忍。

为何让人在走的前一刻还能听得见?

听着这些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的道别,难道不是种折磨吗?

 

现在的孙红雷明白了。

 

此刻的他,最想得到的不是什么,正是爱着的人们的声音。

那怕一句话也是神的恩赐。

叫名子也好。

叫我一声红雷。

求你了。

 

什么都没有。

 

此刻的明白已不具有任何意义。

 

寂静之中,背后传来的一道推力,顺理成章得那样诡异。

身体如同木棍般直直前倾,从高台落下。

 

——为什么没去道别?

理智上晓得,花所剩不多的秒数来自怨自艾是太浪费了。

——如果刚才是真的清醒过,为什么不道别!

只是他真的恨死自己了。

 

眼前景象颠倒着飞速滑过,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橘色火光残影。

没什么人生跑马灯,也没慢动作效果。

连一丁点儿让奇迹发生的余地也不留。

如果这是部小说,可真烂透了。

 

盎烈! ! ! ! ! ! ! !!

 

原本什么都听不进的耳朵被一道尖锐的喊叫声刮破。

透过盎烈圆圆睁着的双瞳看出去,一位女子泪流满面的脸孔狠狠拓印眼底。

不属于孙红雷的意念贯彻了人生最后一秒,然后就是光点都没有的漆黑了。

 

 

保护。

母亲。

姊姊。

巫师大人。

村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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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死亡就是一片黑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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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隔了两个世纪,但那孩子做的没什么不一样。

如果能早点儿想通就好了。

不就是挺简单的道理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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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最初的时候,

我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所以对周围一字不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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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像后来,

黄磊那家伙为了保护我,所以义无反顾走在前头。

真他妈帅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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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老师现在想想也挺牛逼的,

为的村子把明星演员扫出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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盎烈他呀,

一定也是为了继续保护所爱之人,才想办法将我俩带到此地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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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切都晚了。

怪就怪我傻吧。

傻不拉机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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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磊磊智商都给拖低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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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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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

 

(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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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的瞬间,孙红雷倏地坐起。

也不管突然起身导致的脑子发晕,先睁开眼睛再说。

明亮的光线差点把双眼刺瞎。


——还活着?


——操! ! ! ! ! ! !! ! !


身为一位中国人,用一字国骂浓缩千言万语的感动也是件非常合理的事。

孙红雷苦笑了两声,觉得自己真他妈怂,本来还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个啥啊,最后还不是怕得跟龟孙子似的,真以为自己宇宙大觉者?

——呀,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一下子回过神来,孙红雷打量了下周遭环境。自己睡在一间没见过的房间,看布置的风格,八成还在村子里。

——是晕过去了么?

——黄磊呢?

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拍了两下有些睡肿了的面颊振振精神,决定先出去看看再说。一下子翻起身,棉被也懒得管了直接让它维持一坨的形状,孙红雷三两步踏出卧室。

 

「孙老师。」那是一道熟悉的中年女音。

 

客厅一样的地方,妇人坐在圆桌前,对着上头一摊皱了的茶叶挑挑拣拣。

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着急的思绪冷不防被浇下一盆冰水,孙红雷突然语塞。

「喝茶吗?」妇人轻声询问。

孙红雷乖乖点头。

「这壶是茶梗泡出来的茶,味道苦了些,您可能喝不惯。」妇人倒了一杯递给坐上对面椅子的人。「已经有些凉了,招待不周,随意喝吧。」

「谢谢。」孙红雷接过不怎么热的陶杯,指头摩娑着杯缘,踌躇半天才开口,「过多久了?」

千万别跟他说是十年。

「一天。」妇人笑着回,「您没事就好,都把黄老师急的。」

孙红雷听了有点感动:「黄磊呢?」

「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跟我大舅参观炒茶去了。」

妈的这家伙还真有闲情逸致观光,急个屁。

孙红雷瞬间觉得生无可恋。

虽然心底是这么埋怨的,但眼角余光瞟到门口摇摆而来的企鹅步的时候,他还是一下子站了起来。

「红雷…」

那人轻轻喊了一声,两人也没再说什么,默契地相互拥抱。


結束了。


都結束了。

 

在茶葉特有的清香味兒下,孙红雷得知了中间发生的事。


自己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就突然晕了过去,黄磊心里着急,但莫名的直觉让他先丢着老友不管,继续往渠沟的上游前进,最后发现不晓得什么大型动物的尸骨卡住了渠沟,连带着落叶枯枝堵塞住水流。

夕阳的余光所剩无几,黄磊拿出记帐的小册子,颤抖着手大约画出路线跟位置,最后回过头去背起孙红雷走下山,还没走到一半就碰上提灯出来寻找二人的村民。

"怎么了?"听到村民的呼喊,从后方赶上来的女老师不安看向黄磊背后背着的人。

"红雷没事儿。"一颗颗汗珠从黄磊面颊上滑落,他暂时卸下背后的男人交给村民扶着,手伸进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两折的纸,"渠沟…顺着渠沟走,有东西堵住了,得赶紧移开!"

妇人愣了下,马上意会过来,转头用方言跟旁边一头雾水的村民解释,然后再度转向黄磊,"行了,知道了,明天一早儿马上有人去处理!天色暗了先回去吧,再进林里危险!"

那不太明亮的灯光照着黄磊苍白的面色,他边喘着气边摇头,"不行,那样来不及…把灯借我,我自个兒去。"

"什么来不及?"

"我他妈现在就没时间解释!"黄磊急了,一把抢过探照灯便回头走去。

"黄老师!"背后一道声音喊住了黄磊,"先回头拿工具吧!空手过去也不是法子呀!我再找几个人一同出发,比较安全!"

黄磊抹了一把脸,都是汗水。

他稳住了呼吸,强迫冷静下来,是,女老师说得对,自己是太心急了。

他点点头,随着村民下山,脚步比谁都赶。

 

后来的事也就那样,一群人瞎灯黑火地处理起渠沟的堵塞,终于在午夜时分结束。

黄磊深深吐出一口气。

這樣就算結束了麼,他也不曉得。

但感覺是輕鬆了許多,一把中年骨頭到处疼了起來。

"抱歉,大晚上的要大伙儿出来干活是不大合理,"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村民,几乎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

妇人跟着叹息一声,脱下手套,捡起地上一枝枯涸枝干把玩,"说到底,这本来就是村里人的责任……咱们是被这些树木保护太久了,太习惯了,结果出了问题,却没半个人注意到,也挺讽刺的。"

收拾了下工具,一行人离开之时,妇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说不定已经太迟了。"

"来得及的。"黄磊满脸疲惫,却还是如往常那样自信地笑着说。

只因微风轻轻拂过,随着虫鸣鸟叫声音。

 

「来得及的。」孙红雷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现在的他是知道的。

朴、杉、桧、桉、楠、榕、樟。

明明不是什么巨树木种,那四十九株林木却能长得如此高大的原因。

孩子们想要保护村子的意念是那样强烈。

超越了常理,如今甚至超越时空将两人带至此地。

「要是那样就好了。」妇人微微笑着,手头上拣茶的动作停留了那么一会儿。


轰隆一声。


原本凝在天空老半天不动的乌云掉下斗大雨滴,砸得瓦制屋顶劈哩啪啦作响。

三人脸上勾起弧度不一的笑。

 

妇人推了下眼镜,转头看向窗外。

「谢谢。」


孙红雷跟黄磊都没回应。

毕竟这话也不是说给他俩听的。

 

下午,雨停了之后,妇人一路送两人要到渡船处。

路过村子口的那座巨大石雕,孙红雷盯着盯着,突然想通了是哪里奇怪。

「这石像,本来上边还有东西的吧?」他忍不住往记忆中的方向指去。

走在前方的妇人回头,愣了好大一下,「是…这刻的原本是守护的"守"字,现在最上方的那点掉了,再也不是守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没、没有,就只是觉得看起来有点儿怪。」

守。

点、点、横钩、横、竖钩、点。

孙红雷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冰凉,好像某种成分不明的红墨水还黏在自己脸上,他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是守?」黄磊边嚼着村民送的山楂,好奇发问,倒是挺有兴致。

「您相信字有灵魂吗,黄老师。」妇人笑了笑,「国外有句话,桌子是桌子——今天就算把桌子叫成了床,它还是张桌子。同样的道理,今天把守读作别的音,它还是守护的那个守,不是么?」

「哎,这挺有意思。」黄磊勾起唇角。

突然,有什么记忆从脑中划过。

那天,有些潮湿的高雄。

美食街。

小庙宇。

算命先生。

——嘘,等下,你帮我听下老师父在说些啥。

——磊哥,我哪听得懂啊?

——你不是福建人吗?

——我福建来的没错,可我是福州人!

小助理。

「…福州话、福州话和闽南话听起来很像……可是完全不一样…」

「什么?」孙红雷满脸问号。

黄磊没有理会旁边那人的疑惑,径自转头看向女老师,「请问一下,红雷这两个字,用你们的方言怎么念?」

「红雷…?」女老师下意识瞧了孙红雷一眼,想了一下,「…这么说来还挺巧,咱村里是有个词叫做红雷,用来形容秋雨的……念的话念作"盎烈"。」

盎烈。

孙红雷征了征。

是么。

他與黄磊悄悄对望一眼。

果然不是偶然么。

然后他闭上双眼,觉得好像还看得见那间木头屋子,跟他的小伙伴们。

孩子们都笑着。

字是有灵魂的吧。

此刻的孙红雷这么想着。

 

小木船摇摇摆摆着,在平静水面划拉出一圈圈痕迹。

「这儿风景真不错,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看,」黄磊兴致盎然出声,现在的他就活像个专业观光客,「哎,你看旁边这景色,是不是真挺有诗里那句……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样儿。」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是,是漂亮,杭州是个好地方。」

孙红雷望着沿岸大雨过后植物的生机亮丽,微微眯起眼睛。

事实上,他写草书那阵子练习过不少诗作。

所以还晓得这首词有个番外篇。

谁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

哪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仇。

柳永出自玩心写下的江南秀丽风景,竟成了金主亮发兵南下攻宋的导火线。

能说字没有灵魂么。

应该说,有多少灵魂葬送在这短短一百零七字的词牌名上了呢。

肯定是当时的柳永怎么也料不到的吧。

 

世界上就没什么偶然。


正如黄渤跟王迅遇上的父女。

正如黄磊遇上的算命先生。

正如自己遇上盎烈。

 

「红雷,咱俩这样是挺像度蜜月的。」黄磊悠悠哉哉地双手枕着后脑杓,任由潮湿的风把前额浏海吹成中分。

「呵呵,可不是么,」孙红雷忍不住伸手把那胖子的浏海给拨正,「你要是个女的我就娶了。」

「去,我是个女的还不嫁!」

黄磊给出那一零一号回答。

孙红雷没觉得受伤,还笑得更深了些。

这就是磊磊呀。

 

雨后风正凉,阳光微露。

 

岸边荷花一眼看去貌似真有十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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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完結了,超級感謝看完的各位。

超級超級超級

發現這個故事最可怕的地方了嗎…?

那就是黃磊所知道的信息量,只到了中篇紅雷在旅館告訴他的那部分,

後面都是他從雷雷的反應跟老師的對話裡推敲出來的,

這樣都能控場真的很靈異吧!

 

文筆追不上腦洞,如果覺得哪裡OOC的話請見諒,

雖然看似是劇情導向的文,故事是努力以雷磊兩人會做出的反應在行進的,

若是豬羊遇到了這事大概兩人已經極樂世界一輪遊了(喂)也不用碼這麼多章。

 

我可以說是很喜歡看著幾位在鏡頭一秒幾十幀之間,短暫流露出的與平時相似卻相異的面貌。

每個人出生時都是個完整的自己,然後越活越像別人(笑)

但就像是真人秀的角色設定一樣,就算是再好的演員,本質裡沒那個東西是無法勝任的。

孫紅雷是孩子氣,但在這一特點更深的地方,有他與生俱來的固執,有他對人生的泰然,這泰然背後又有他的憤世忌俗,再往裡翻也許是寂寞。

雖然有人說過我筆下的他們也只是我所想像衍生的他們,不過既然能感受到、想像到,就不能否認這些東西的存在對吧,光是這樣就覺得心滿意足。

如果文力足以表演得更好一些就好了呢。

──喜歡他們在歲月消磨下仍不減利銳的本質,喜歡他們表現出的人類的共性。

──特別喜歡人們因為情感能變得堅強這一點,有能力的話也喜歡寫出來。

因此雷磊篇雖然卡了很久,但還是不要臉地想把系列繼續下去。

(繼續卡下去)

下一篇是豬羊主場,會把六人遇到的亂七八糟的事給個交代的。

 

真的感謝看完的各位。

送你們一張插圖:



這是巫師大人比較年輕(?)的時候喔!

……拜託別問為啥不是雷磊是巫師Qw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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