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無白

喜歡他們已經是種習慣。

[雷磊]鬼故事系列——字(下篇)(之下)(1/2)

*無差偏友情向

*靈異故事

*完結章明後天就發先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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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自陡峭石阶上滚落。

梆梆梆梆。

孙红雷回头,看向跌在地上的那人。

对方睁大着眼,也望着自己,两人的目光连成一条直线。

此刻,黄磊眼底装的不是惊讶、不是恐惧、甚至不是不解。

孙红雷读不懂是什么。

他忽然想起来。

自己不是打算牢牢抓住这人的吗?

手掌心汔出一层汗水,被风刮得冰冷。

为何最终却将他推倒在地?

山上略为潮湿的空气沉默不语。

孙红雷再也忍受不了。

他晓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

「够了。」

清冷声音打断孙红雷好不容易挤出的几个字。

那人没理会自己伸出的手,站起身,拍拍衣服上尘土。头垂着,稍长浏海拉出阴影,遮掉半个面孔,看不见表情。

孙红雷感觉心口被钻出一个浑圆的洞,力气一束束抽走。

刚才吼着什么的喉咙如今泛起刺痛。

——怎么就走到了这地步?

自艾的思绪有气无力飘过,脑袋像是本能回应问句,重播起不久前、他俩刚木船上下来的画面。

 

「感谢两位百忙中还特地来咱们这种乡下地方探望,没什么好招待的,真是失礼。」柔和的语调中气十足、字正腔圆。

下了船之后,一位稍有年纪的妇人已经站在渡船口等待着两人。中长发被温婉盘起,镜片后的目光铿锵有力。

据电话里的地方代表介绍,女子年轻时候便到外地念书,在大城市里执了教鞭多年,最后选择回乡服务,在那外人眼中的深山野林里建起教室。如今已经没什么人烟的村子里,她也是唯一一位能讲普通话的村民了。

黄磊跟孙红雷都对这等人士很是敬重,连忙摆手:「不不、没有早几天告知,突然跑过来的我们才是失礼!」

「哪里有这回事儿!」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接下来前进村子的那几里山路,几乎是在黄磊与女老师,两位读书人的相互道歉中度过,一来一往、字字珠玑、对打太极,孙红雷沉默在一旁,表示我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直到经过了村子口,视野里出现的那座奇怪石头才唤回孙红雷的思考能力,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石头比想像中巨大许多,足足有三个男子并排站一起那么宽。他微微眯起双眼,觉得跟梦里见到的好像有哪里不大一样,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没出声了。

妇人古道热肠、能言善道,沿途介绍石阶路旁景色。放眼望去,茶园长遍了整个山坡地,不是鼎鼎大名的西湖龙井,却也在附近一带小有名气。

茶为君、火为臣,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培火功夫,百年茶香悠悠回荡村子里,余韵散不尽。

孙红雷听着似懂非懂,他的家乡不产茶叶的,喝是喝,但说不上品,这方面没黄磊懂得多,也就负责在一旁跟着点头。

最后妇人领着两人踏进距离村子口不远处、木头搭建起来的屋子。里头挺新的,还设有黑板、布告板等配备,墙壁上缘挂着大张国旗,俨然是间正儿八经的小学教室。不过现在课桌椅被叠到一旁,取而代之地摆了床、餐桌椅,和简单架设的烹饪间。

「坐,请随便坐,我这边先泡个茶,一会儿马上好。」妇人一进门便走到厨台前忙着准备招待,回头看了眼还站在门口处、有些拘谨的两人,连忙摆手示意。

「不急,不急。」于是黄磊轻轻拉过木头椅子。

孙红雷没跟着坐下,而是好奇的四处走动,在窗户前晃了两下,眺望出去,对面高地林立着一片树木,个个高耸入云,很是壮观,「老师,妳这住的地方还挺别致的啊,要地有地、要景有景。」

「哎呀,这话中肯了孙老师!」爽朗的女音从厨台方向传来,跟开水煮滚的鸣叫声一起。 「本来我在这儿教书,现在孩子们都搬到山下住了,就擅自换了间大房子,可舒适了,估计在城里这样一套得几百来万呢。」

咕噜噜,茶叶被烫着的水给浇萎,惹出阵阵香气。妇人的语气随着缓缓舒展开的叶子下沉了些,「我也就这样退休了。」

黄磊听了,心里莫名一紧。同曾为人师表,他比谁都尝得出退休二字载着的点滴。

偶尔午夜梦回,他能依稀见到自己站在讲台上的模样,看着底下一片面孔,青青涩涩,盼着被灌溉、盼著成长。于是他回以最为严厉的承诺,誓言倾囊所有,正如同他的老师当初付出的那样多。

然后每次悠悠转醒之时,望着天花板,胸口一起一浮着卧室里弥漫满的失落味道。

师父师父,为师如父。

黄磊比谁都明白,老师是最为幸福的职业,也是最脱不了瘾的。

他想像不出住在一间再也没有学生的教室是什么感觉。

惊鸿一瞥,如今抽离了这些的竟是自己几年前的一个善念。

「别误会呀黄老师,」听着黄磊突然的沉默,暗暗能感知到男子此刻在想什么。妇人平静地倒掉了第一泡茶,「你说现在这个时代呀,不比以前,种茶养鸡,图个温饱就算活得很可以。二十一世纪都快过掉了五分之一,世界早不是几十年前那个样儿,机会大把大把都在外头,咱们不能把孩子的未来锁在山上,这得多自私呀。」

第二泡热水入了壶,妇人悄然抬头看了一眼黄磊,「村子里的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咱们都挺感激的。」

黄磊点点头,心中一道暖水带着酸楚涓涓流过。

这话听着是挺安慰人的,但他心里明了,就算是出于好意,事情总是一体两个面,有失必有得,有得必也有失。自己看似是帮了忙,实际上也造了孽,就是权衡权衡,不知哪个轻、哪个重一些。

沉默了半响,「听说还有人不愿意离开呢?」

「是呀,都是老年人,呵呵,张代表老开玩笑管咱们叫钉子户。」

递上泡好的茶,妇人也终于坐了下来,「孩子们年纪小,搬到哪儿哪儿好玩,不过对那些没出过山头、语言也不大通的老一辈来说,要他们住去别的地方容易吗?还是老地方待得舒服。」

「谢谢。」孙红雷接过茶杯,还烫着,便先放下。 「可是,要是下了大雨,可能会有危险不是么?」

妇人听了笑而不语,折着光的镜片后,双眼眯成弯月,「孙老师,当今社会哪里不危险呢。」

孙红雷愣了下,还没琢磨出意思,只见旁边的人替他出了声。

「哦?」黄磊挑起一边的眉,「外面的世界就这么险恶?」

侧过头看着微微扬起嘴角的那人,孙红雷认得这表情,相信某个真人秀节目的观众们也都能认得。

——当黄磊敏锐嗅出什么蛛丝马迹的时候,流露出的神采焕发的笑。

「呵呵,外头险恶不险恶,我这个归俗多年的老人可能没资格评断…只是相比之下,村子是安全多了。」

黄磊兴致盎然地倾过身子,「怎么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妇人站起身,漫步到窗户前,帮台子上的几盆植物浇浇水,「之前来勘查的那专家说了,说咱村这山地土质松软,容易泥石流。但这土也不能是最近才开始松软的是吧?村子都几百年历史,地松了几百年、雨也下了几百年,却没有什么灾祸。」

「从来没有?」

「也不能说从来没有。」

边说着自相矛盾的话,妇人手上的洒水器对着盆栽,眼神却直视窗外。

孙红雷顺着女子的视线看过去,是刚才就注意到的,那片十分吸睛的巨树林。

「我姥姥的姥姥那个年代,村子规模大、人数也多的时候,每年一下大雨,冲刷下来的土堆时常弄坏农作物,也曾死过不少人。」说着,妇人拉开旁边矮柜的最底层抽屉,从中抽出一幅表了框的画作,是一张老人面孔,穿着像圣诞树一样的繁复服饰,「说起来挺玄乎的,那时候咱村子里有个巫师这样的职业。」

阿。

孙红雷歪着脑袋盯着画作里的人物,

他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端详了好一会儿,竟没什么特殊感觉。

——是因为画得太慈眉善目了么。

摸着下巴,看过3D真人版的孙红雷暗搓搓得出结论。

——下笔的人肯定是怕画的写实会被咒死吧。

「不晓得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到,摆在村子口的一座石像,便是当时遗留下的法术之一,」妇人见孙红雷挺有兴趣的模样,讲古的兴致也随之高涨,「是可以保佑村子风调雨顺的法术。」

「我看见了,是挺大块儿的。」孙红雷注意到对方投射过来的热情目光,也就笑着礼貌回应。

心情挺平静的,他觉得自己心理素质真不错。

「法术之一?意思是还有其他法术?」茶杯轻轻搁在唇前,黄磊只是吸吐着香气,狡诘弯起的眉眼似笑非笑,不肯放过一点猫腻。

「呵呵,黄老师也对怪力乱神的故事有兴趣吗,」妇人笑着,视线又不自觉被窗外景色吸去,就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石头可以说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法术,安在对面那块地上——朴、杉、桧、桉、楠、榕、樟等七类树木各植七棵,七七四十九。说也奇怪,明明那地方跟泥石流没什么关系,树种上之后,还真再也没灾害发生,您说,风水这东西是不是有点儿它的道理。」

——七七四十九。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孙红雷感觉意识起了什么躁动。

「呀,是挺厉害的,长得真好!」黄磊弯过身子,这才头一次从窗户看出去。

「工程可大了,那边因为地势关系,接不到什么雨水,据说动用了整个村子的人挖沟引流,数个多月才完成。」

「就非那块地不可?」

「呵呵,以前的人听巫师的话,就像咱们听医生的话是一样的!」

谈话仍在继续。

然而孙红雷脑袋里装着的东西早已脱轨。

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原本以为的淡然,只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罢了。

只是现在一切都就位了。

就像面前被摆了盘局数已定的棋,只需再往前挪动一步便可将军。

——四十九个孩子。

——四十九个坑洞。

——四十九株树。

就算不是柯南,脑袋后面也能穿过条闪电。

——原来那浑圆的白色球体,是种子么。

想明白的瞬间,孫紅雷发现自己的视线正望向窗外。

那块过于惹目的巨树林,高耸入云。

种子,吸收着血水,冒出青嫩的细幼枝桠,穿破腐烂皮肤。

画面在脑中一像素一像素拓展开来。

树长的有多高,灵魂的怨气就有多重。

重叠、重叠、重叠

梦中零零碎碎的画面终于与这块地重叠起来,残影都不剩。

某种一直压抑着的情感成倍成倍倾盆而出。

「…老师,」于是孙红雷缓缓开着的口,声音低沉许多,「这个法术真的管用?」

妇人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那是当然,托树木的福,村子平平安安了几百年。」

孙红雷垂着眉眼,动也不动。

「孙老师?」妇人看着面前不作回应的人,又瞄了眼桌上尚未被临幸的茶水,出声提醒,「喝茶吧?不然一会儿冷了,这批是谷雨季节采收的春茶,很好的!」

孙红雷抽了抽鼻子,杯里仿佛冒着一股尸臭味。

于是在两人的注视下,他只手举起茶杯,轻轻倒转,淡褐色液体流了满桌面,沿着木头纹路游走,最后滴滴答答打湿地板,「这种血肉模糊的东西我没兴趣喝。」

「红雷…」

「您这是什么意思?」笑容还来不及褪去,妇人的唇形凝着奇怪弧度。

「妳晓得什么意思。」

两人相互对望,时间跟着静止,直到妇人的五官渐渐扭曲成惊惶的形状。

「张代表跟你们说的?」

「从哪听说的不重要。」

「在录音吗?」

「没有。」

「…说吧,到底想要什么?」妇人取下眼镜,按了按眉心,气势焉了一截,「现在村子唯一收入就剩茶叶了,这事儿如果传出去,你要剩下的老人怎么过活。」

「有人想过那些孩子的死活么。」

「都几百年前的东西了,放了我们行不。」

「谁当初放过他们了?」

「孙老师,别以为你是名人我就会怕,」说着,妇人把镜脚重新挂回耳上,语气渐硬,「说到底这是咱村子的事,管这么宽是几个意思?」

「呵,错的事还有分宽不宽,妳逻辑可以啊。」孙红雷冷笑。

「...抱歉,咱村还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站起身,妇人重步走到门前,拉开了门,「待得不开心请回吧!委屈了!」

孙红雷没再作声,大步踏出屋子。

「红雷!」黄磊下意识喊出声,换不到那人的一个停顿。

看了眼女老师,他伫足一会儿,觉得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离开。

碰。

身后传来木门被大力甩上的声音。


黄磊加紧脚步追上那个已经走了好一段路的家伙,「红雷!你做什么红雷!」

「做什么?…我才想知道她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孙红雷甩开黄磊拉住自己衣服的手,宣泄似踢翻脚边木桶,发出磅的一声。

——第一天的时候。

——一个约莫四岁的娃娃哭闹着,盎烈跟另一个年纪较大的男孩赶紧剥了块面包塞进她嘴里。

——然后娃娃一口喷了出来哭得更伤心了,盎烈与小伙伴互看一眼,决定做鬼脸逗孩子笑。

「还是个老师、马的那女的还是个老师!前面说多么为孩子想,把自己说得跟个圣人似的!他妈真恶心!」

——没想到鬼脸做得太过火,直接吓傻了女娃娃,旁边另一个男孩则尖叫出声。

「红雷!」

——尖叫声引起了连锁反应,年纪小的娃娃们全部嚎啕大哭。

——啊? ? ?

——虽然语言不通,不过孙红雷还是可以从盎烈上扬的语调感受出他的错愕。

「我操他妈的老师!真操他妈的贱!!」

——然后盎烈跟另一肇事者窜逃到房间躲避噪音攻击,面面相觑,接着两人都笑了。

——孙红雷在心底跟着呵呵呵笑。

「冷静点红雷!」黄磊试图抓住对方手臂。

——当时的他猜不到。

「你别叫我冷静!你没看过!你没资格!!!」

——结局是所有人都死了。

 

梆梆梆梆。

木桶自陡峭石阶上滚落。

黄磊抬头,看向把自己推倒在地的那人。

对方睁大着眼,也望着自己,两人的目光连成一条直线。

许多情绪一瞬间从孙红雷脸上掠过。

恐怕就是金马奖评审也看不清楚吧。

——孙红雷。

最终停留在那人脸上的是茫然。

——为什么?

山上略为潮湿的空气沉默不语。


「…对不起,我…」

「够了。」


清冷声音打断孙红雷好不容易挤出的几个字。

黄磊没理会对方伸出的手,自个儿站起身,拍拍衣服上尘土。

 

够了。

他真受够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黄渤跟王迅遇到的事是可以说是机缘巧合。

但孙红雷这是招谁惹谁了?

四十九个孩子被牺牲了是很可怜,但人是孙红雷杀的不成?

去你的百年死小鬼。

 

「红雷,我们走。」黄磊拉过孙红雷手腕。

「…啊?」

「我们走。」

黄磊比什么时候都要坚定,只因他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来得火大。

神也好、鬼也罢。

老子奉陪到底。

于是他拉着孙红雷往前走,走向远方那排该死的百年树林,他要了结一切。

一阵强风从正前方袭来,吹掀了有些长的浏海。

黄磊更加坚定的踏稳往上的步伐。

孙红雷没有反抗的跟着前进,已经很多天没睡好的他有些恍恍惚惚。

踩上似乎在哪儿看过的小路、听着擦身而过的村民口中似熟非熟的奇异语言,有时候视野突然降低到九岁孩子的高度。

但一回神,前面那踏着绝世企鹅步的背影却比什么都真实,幻影不堪一击。

 

路上,他听见自己开口问:「黄磊,你说,写字给你的算命师,如果真的是神,不就代表这世界有神佛存在吗?」

,「如果真有神佛存在,为什么会让这种法术管用呢?」

沉默了半响,走在前头的那人闷声传来一句,「我也不晓得呀,红雷。」

 

是么。

连神算子都不晓得阿。

也许这世间再无知晓之人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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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之下)(2/2)這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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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看到這裡的各位…

明後天真的發完結章……

就剩一點了,祝兩人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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